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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箐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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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22箐里 (第3/3页)

哪个母亲会那样对待自己亲生骨肉的遗物呢?

    刘畅看着毕国锋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很不自在:“你不会是在想,我是杀害孙绮丽的凶手吧?即便我是她的继母,这也不代表……”

    露馅了吗?为什么我还没问,她就自己主动提起了呢?毕国锋心中一喜,但是转念又想到了杀人动机。假如刘畅是杀害孙绮丽的凶手,那她的动机又会是什么?而且还有孙绮丽被毁容和移尸的目的……

    毕国锋微微一笑,装作听不懂刘畅在说什么的样子:“我只是觉得,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孙绮丽,所以你提到你是她的继母,所以才恍然大悟而已。”

    刘畅听了这个回答,狐疑地看着毕国锋,心里却满是不相信:“既然你没有怀疑我,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毕国锋只是笑而不语,他在常志给他的资料里瞧得清清楚楚,刘畅最近才回的国。但是她回国的时间却不是在孙绮丽死后,而是在孙绮丽死之前。也就是说,她并不是为了处理孙绮丽葬礼才回国的,而是有另外的什么原因。

    “刘女士,自从你移民加拿大后,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?”

    “大概二十多年吧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二十多年,具体是多少年呢?”毕国锋紧追不放。

    “94年的时候吧,我也记不得了。”刘畅摊了摊手。

    毕国锋心中暗一计算,如果刘畅没有说谎的话,那么距离她和她的丈夫移民,已经过去24年之久了。于是他接着问道:“那这些年,你们有没有回过国呢?”

    “有是有,不过并不多。大多数是回来参加葬礼或者婚礼的。”

    毕国锋点了点头,他从怀里掏出他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几个数字:“那为什么孙绮丽一直留在国内,没有随你们一起移民呢?”

    “她呀……”刘畅厌烦地咂了咂嘴巴,“那个时候她说自己这里交了很多要好的朋友,不肯和我们去国外,我们实在拗不过她,只好把她留给爷爷奶奶照顾,每个月固定打生活费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你们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……”毕国锋饶有兴趣地追问道。可话还没说完,刘畅就急急地插嘴:“是她自己选的,我们有什么办法,她脾气那么差劲,就和她妈一个德性,怪得了谁啊。而且现在落得这副田地,还不是她自己作怪。还进了娱乐圈,你看她那副模样,是那块料子吗?”

    刘畅连珠炮似地一通发言,听得毕国锋暗暗摇头,心想:看来孙绮丽是不是自己不愿意跟他们移民,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说呢。这些年这一家子人,看样子少不了折腾。

    毕国锋好不容易看着刘畅那种表情夸张的脸停止了扭动,上面的细纹回归了平整,这才缓缓开口:“那我能问问,你这次回来,是要做什么呢?”

    毕国锋等待着刘畅说谎,只要她一说谎,那就意味着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。而无论这个秘密是什么,她作为现在唯一的嫌疑人的猜想,也就悄然成立了。

    刘畅的眼球提溜一转,像在想着什么。但正是她这一想,却让毕国锋确信了自己的猜想。刘畅这个人,果然并不简单。

    “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些私事,我想和孙绮丽的死没有什么关联。”

    刘畅如此暧昧不清的回答让毕国锋很意外,他心想:刘畅应该对我问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才是,可是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可疑的回答?她是在故意扰乱我,还是她就压根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女人?

    毕国锋盯着刘畅的嘴唇愣了愣,接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,几个瞬息之后便记下了满满一页。坐在对面的刘畅看不见毕国锋在写些什么,心中只是听着那写字的“沙沙”声,而惶惑不安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毕国锋写完了,他“啪”地一声合上笔记本,接着像一个恶作剧得逞后的顽皮小孩一样盯着刘畅说:“谢谢你的配合,刘女士,今天我的收获很丰富呢。”

    刘畅听不懂毕国锋的意思,她缓缓站起身来,握住了毕国锋伸过来的手,她发觉毕国锋的手心里一点汗都没有,干燥得像沙漠一般。

    自己有说错了什么吗?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说。我被怀疑成杀人凶手了?不,不会的,怎么会……刘畅的心中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毕国锋临走时又一次看向沙发旁的钢琴,停了一会儿后说:“你这架斯坦威钢琴有些年头了吧?可惜,可惜……”

    刘畅愣了愣,她还停留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,只是随口答道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这架钢琴是孙绮丽小时候练琴用的,一直放在这间老屋里,她也听不出毕国锋说的“可惜”二字有什么弦外之音,也只是跟着点头称是。

    刘畅一直送毕国锋来到了屋外,待到要回屋的时候,毕国锋却忽然一只脚伸进房门与门框之间拦住了她关门的趋势。刘畅奇怪地问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毕国锋挠了挠头说:“我问你点私事,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既然是私事,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回答喽?”

    眼看着刘畅要关门,毕国锋暗暗为自己刚才没有在屋里就问她而感到后悔,他连忙上去扒住了门说:“就简单的几个问题,拜托你了,这对我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刘畅没有办法,只好松开门把手:“行了行了,你问吧。不过能不能回答,就不一定了。”

    毕国锋点了点头,接着用手指着隔壁那家房子说:“二十四年以前的圣诞节,在那间房子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,你记得吗?”

    刘畅点了点头:“知道,那时候我刚嫁过来不久。”

    毕国锋听了面露喜色,接着问道:“那你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呢?”

    “一个女警察死了,还有……还有……”刘畅低着头思索半天,最后吐出一句,“别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毕国锋虽然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,但是仍旧没有放弃地追问道:“那你对那家人还有什么印象?就是那个杀人的男人。”

    “男人?你等会儿……我有些糊涂了,什么男人?”

    “就是杀人凶手啊,你既然知道我母亲被杀的事情,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凶手呢。”毕国锋以为刘畅故意在耍弄自己,语气一下子焦躁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个女警察是你母亲?”刘畅一脸震惊地盯着毕国锋。

    “没错,她是我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不知道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,我印象之中,隔壁住着的是两个女人。”刘畅沉思片刻后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女人?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?会不会是你记错了。”

    一个女人有能力杀死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吗?如果说凶手是一个女人,那她怎么可能和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住在出租屋里?刘畅说的话,根本完全不符合逻辑。

    二十四年以前,当初发现东华路18号有家暴行为的报案人是一名邮差。当时,那名邮差专门负责当初九山村,也就是现在的宜兰村的信件投递。据邮差所称,他隔三差五地就要到东华路18号投递信件。正是因为这样,才发现18号这家人时时传出小孩子的哭喊声和东西翻倒砸碎的声响。

    邮差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以为就只是寻常人家教育孩子。可久而久之,他却发现了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。邮差好几次投递信件的时候,这家人出来盖章的总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。那个小女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,几乎没有多少地方是好的。要说这是家人管教的结果,那未免下手太狠了些。

    邮差家里也养育着一个女儿,他是捧在手心怕摔碎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自己连骂上一句都舍不得,更别说打了。终于有一回,他在给那小女孩拿回信后,忍不住跟在后头往她的家里看去,想要看看这家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即使是教育孩子也不能这般打得凶狠。

    邮差隔着窗玻璃看见,那屋里头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,拿着药水在给小女孩擦拭伤口。一边擦一边念叨:“你别怪他,要怪就怪妈妈吧。”邮差这才明白:看来这家多半有个性子狠辣的爸爸,做妈的是逆来顺受的脾气,所以教育自己的孩子也要顺着那个凶暴的父亲。那孩子身上的伤痕,肯定是她父亲打的。

    过了几天,邮差又去送信。出来拿信的还是那个小女孩,这回她连腿都瘸了,走路一拐一拐的,好像随时要摔在地上一样。邮差终于忍不住,他悄无声息地凑近屋子看了看,发现里面没有人,只听见后院好像有人在用锄头挖地。“喀嚓、喀嚓”一声接着一声。这下真是天赐良机,邮差狠下心来,转身抱着那个小女孩跑了。他也记不得自己当时跑出去多远,只知道抱着那个小女孩一直跑,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。

    邮差不敢稍歇,他喘过气候就抱着孩子来到一座电话亭旁边,接着告诉那小女孩说:“你等下叔叔,叔叔要报警,让警察来帮你把坏人抓起来。”

    那小女孩还仰着脖子天真地问:“谁是坏人呀?”

    邮差苦笑一声,放下小女孩在脚边,先拨通了报警电话。可等到他把事情的始末向警方的接线员说明清楚后,一转身却发现小女孩竟然不见了踪影。邮差暗叫糟糕,小女孩要是还回到那个魔窟里,那就坏事了。于是赶紧循着路又往回去找。等他到了东华路18号的时候,刚好见那小女孩进了屋子。邮差这时不敢上前了,这时天色已经漆黑,这家男主人肯定回来了。刚才私自带着他女儿出来报警的事情要是被知晓了,他肯定要和自己纠缠。邮差心想:自己既然已经报了警,那后面也就没有他的事情了,于是就径自回了家。

    可他绝没有料到的是,到了第二天,两名警察找上了他。告诉他昨天晚上一名民警在处理东华路18号的家暴事件的时候因公殉职,而杀人凶手已经失去了踪迹。而这一失踪,就是整整二十四年。

    邮差的所有笔录,毕国锋早已经烂熟于心,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当年那件家暴案中出现过的为小女孩擦拭药水的女人,后来被证实是小女孩的母亲。可那名邮差的笔录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,在东华路18号,还有第二个女人。是那个邮差在说谎,还是刘畅在说谎?

    “你再仔细回忆一下,你们隔壁真的住的是两个女人吗?”毕国锋郑重地强调道。

    刘畅说:“我骗你干嘛,确实是两个女人,还有一个小女孩。要不然我打个电话问下我丈夫吧,我也许会记错。但是我丈夫记性很好,他应该会有印象。”说着,刘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
    毕国锋看着刘畅一脸认真的样子,看似不像在骗自己,索性就耐着性子等在一旁等她和丈夫打完电话再问。

    刘畅怕毕国锋不相信自己,于是便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来,好让他也听到电话里说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喂。”电话很快就通了。

    “喂,老公。”刘畅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说道,若不是毕国锋看着她在和自己的丈夫通电话,还以为她是要在自己面前卖弄风骚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亲爱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要问你一个事情,你现在忙吗?”

    “忙倒是不忙……说吧,是不是又看上哪款包包了?”

    刘畅面露微笑:“没有那回事,我是想问你,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箐里的家呢?”

    “记得,怎么?你这两天回去遇到什么麻烦了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我是想问问你,你记不记得我们箐里这边房子的隔壁住着的两个女人,她们带着一个小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记得呀,两个女人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。那户人家后来不还发生凶杀案了吗,死的是一个女警察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毕国锋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刘畅的丈夫不可能事先和她窜通好,说这番谎话来骗自己。也就是说,当年东华路18号当真住的是两个女人。

    可是,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为什么档案里半点没有提到当年的凶手是女人的事情呢?毕国锋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。说有人在刻意窜改资料吗?如果是的话,那这个人会是谁呢?

    “谢谢老公,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很快就回去了,拜拜。”刘畅挂断了电话,抬头看向毕国锋,眼里尽是“你看,我没骗你”的神色。

    毕国锋发觉自己的口中,尝到一个甜腥味。他舔了舔那颗烂牙,以为牙齿就要脱落了。但是它只是摇摇摆摆了几下,仍旧没有要屈服的意思,只是甜腥味更浓了。毕国锋晃着身子钻入他的桑塔纳轿车。他看向车中央的后视镜,后座上的周惜、孙绮丽、刘如虹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毕国锋长出一口气,瞪着镜中的自己说道:“终于让我抓到你!”毕国锋脚底猛踩油门,车子入离弦之箭飞驰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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