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接近 (第3/3页)
毕国锋目眦尽裂,他狠狠地瞪着刘律今说:“你看看她先对自己母亲做的事情,再看看她二十四年以前对我母亲见死不救,你难道不觉得可怕吗?这样的人就是这个社会上最恐怖的潜在罪犯吗?对了,我还忘了告诉你,她还是娱乐圈的人,那个肮脏透顶的……”
“啪!”刘律今终于忍受不住,上前一巴掌打在了毕国锋的脸上。毕国锋倒向窗边,将一排空罐头全部推到了地上,霎时间房间里“噼里啪啦”响成了一片。
“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,从来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用如此主观的看法去破案。你明明知道,我们只有通过确凿无误的证据,以法律为唯一准绳,才能将每一个罪犯逮捕归案。而不是凭着自己的个人情绪,或者所谓的直觉,去怀疑任何一个有可能是善良的人。无论如何二十四年以前,岑敏还只是一个小孩子,你不能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去迁怒她!你要克制住你先入为主的念头,所有让你以为接近真相的线索,都有可能是凶手有意让你那样认为的。”
毕国锋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总算冷静了下来,似乎在咀嚼刘律今的这一番话。过了半晌,他缓缓抬起头来:“那你觉得杀害孙绮丽的人不是岑敏,又会是谁呢?”
“不管那个人是谁,只要没有证据,我们就不能妄下定论!”刘律今义正言辞地说道。
毕国锋颓丧地摇了摇头,蹲下身子抱住了脑袋。现在究竟是自己在感情用事,刻意地将本不合理的推理进行生搬硬套,还是说冥冥中的一些巧合真的在无意中引导了案件的走向,连他也分不清楚。毕国锋发现自己始终放不下对岑敏的执念,难道真的是他母亲的死,令他丧失了客观判断事物的能力了吗?毕国锋完全糊涂了。
岑千阙看着刘律今和毕国锋面红耳赤地争论个不休,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。岑千阙望着一地碎玻璃渣,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甜甜的香气,岑敏每个月来看她时与她说的话仿佛音犹在耳。她应该是盼着我早点死吧,岑千阙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。
毕国锋想了许久之后从地上站起,对刘律今说:“咱们走吧,现在不是在这里发呆的时候。”
刘律今点了点头,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,不好意思地对岑千阙说:“不好意思打扰你了,这里……”
岑千阙说:“没关系的,等会让护工打扫一下就可以了,反正只是一些玻璃罐而已。对了,我能向你们提一个要求吗?”
毕国锋愣住了,他以为岑千阙依旧还有恻隐之心,于是低声说:“关于你女儿的事情,如果她真的触犯了法律,那就只有交给法庭来审判,我们只是负责调查的。”
岑敏听了咯咯直笑,只听到她说:“我只是想要吕霜的照片而已,不是为别的事情。”
“原来你说的是……”毕国锋心头一凛,从怀里拿出了吕霜的照片递给了岑千阙。心中不禁想:这个人真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半分感情吗?
岑千阙接过照片,陶醉地抚摸着上面吕霜的面容,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四年以前在东华路18号与吕霜厮混在一起的日子。吕霜炽热的舌尖,身上沐浴露的香气,缠绵时的情话,全部从记忆里跑了出来。她听不到那个遭人厌的女儿在身边的哭闹声,只有自己和吕霜两个人,那是属于她们的二人世界。
毕国锋重新穿上他的外套,与刘律今并肩走出了主楼。待他来到桑塔纳旁的时候,忽然说道:“不行,我现在必须要去一个地方。”
“等等!你要去哪里?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怀疑她吧?”刘律今一把拦住毕国锋,他知道只要自己放他离开这里,那一切都将难以弥补了。
毕国锋扭过头郑重其事地对刘律今说:“元旦那天,我在审何贵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刘律今的手微微一松,放开了毕国锋。
“马导!”
“马……马导?这又是什么人?”刘律今干瘪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。
“那天我在审讯何贵的时候,他何告诉我,令刘如虹跳楼自杀的就是这个所谓的‘马导’。他先是假意向何刘两人许诺一部电影女主角的出演权,条件是何贵与刘如虹必须当着他的面发生性关系。案发当天,何贵与刘如虹两人虽然心中抱有怀疑,但最后还是遵从了这个‘马导’的条件。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在两人完事之后,这个‘马导’却出尔反尔,并狠狠地羞辱了两人。刘如虹正是因为受不了刺激,所以当着他们的面跳出了窗外。”
“你怎么早没告诉我。”刘律今对这一番说辞大吃一惊,心中下意识怀疑是毕国锋为了蒙骗自己,才临时杜撰出来马导这么一个人,于是又接着问:“这个马导全名叫什么?”
毕国锋摇了摇头:“我只知道何贵称他为马导,别的就再没有了。”
“何贵的这番证词除了你还有谁知道?”
“李洪、常志、孔德,还有手底下其他七七八八的人。你不在场可能不知道,刘如虹这桩案子里头,何贵有无数种方法为自己脱罪。可他偏偏不为自己辩护,却说现场有第三个人‘马导’,策划并实施了这场悲剧。讲道理,这比他立刻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都还要令我们难以置信。我们瞧他的在审讯时精神状态那样糟糕,于是也就没有对他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。不仅是我,包括李洪和郝立业都是这样觉得。甚至在审完以后,上面就批准了精神鉴定。关于何贵和刘如虹的案子,本来等他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就完全明了了。但谁都想不到,何贵竟然会在看守室里自杀。”
刘律今点了点头,心想:既然毕国锋会说出当时在场的还有李洪等一干人,那他所说的何贵的这份证词应当不会是杜撰的。
“那我们且当何贵说的话都是真的,而不是他的疯话,那你觉得这个马导会是谁呢?我想想看……”刘律今平时倒也有看电影和电视剧的习惯,便报了几个自己熟悉的名字,“马进、马艺华、马万诚……”
毕国锋连忙打断刘律今说:“我现在想到的只有一个人。”
刘律今呆了一呆,接着问道:“是谁?”
“马敏!岑敏曾经用过的那个名字。”
“你还在怀疑岑敏?孙绮丽也好,刘如虹也罢。难不成全天下所有的凶杀案你都要归咎到岑敏的身上吗?就因为她二十四年前没有救你的母亲?你还有完没完了!”刘律今忽然痛恨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太轻,没有打醒自己眼前这个愚蠢透顶的男人。
毕国锋仿佛已经知道刘律今要说什么,于是耐心地等他发完脾气才开口道: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。我现在并不是因为二十四年前的那桩旧案而迁怒岑敏,而是我真的决定她有嫌疑。第一点,假如何贵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,那么害死刘如虹的凶手就是那个所谓的‘马导’。而岑敏曾经就姓马,她还告诉我她大学学的就是导演专业。第二点,何贵曾告诉我,他在12月23号的时候和他口中所称的‘马导’在一家咖啡厅里见过面,而见面的地方就在周惜家所在的金景花园楼下的情人咖啡厅。而这家咖啡厅,正是我和岑敏相亲去的咖啡厅。那天岑敏无意中向我透露过,这家咖啡厅她几天前才刚刚去过。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?我现在只有去到这家咖啡厅,调出12月23号的监控录像,我就能知道那天何贵有没有见过一个叫‘马导’的人。同时,我他也就能确定,这个‘马导’是不是岑敏。”
刘律今心中边听边摇头,等毕国锋刚一说完就立马反驳道:“你所谓的第一点,这个何贵当时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还难以确定,一个‘疯子’的话能当证据吗?”
“他不是疯子,何贵既然还没有接受过精神鉴定,我们怎么可以妄自猜测他的精神有问题呢?”毕国锋不满地说。
刘律今点点头:“好,就算是这样。我们就当何贵的没有精神问题,也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。那你凭什么认定何贵口中说的马导是一个女人,而这个女人就是岑敏?”
“一定是女人!”毕国锋咬着牙说道。
“证据呢?”
“证据……好,我就告诉你所谓的证据!”毕国锋恼怒地说,“何贵是没有和我说过他口中的‘马导’就一定是个女人,但是我们接触的这几桩案子里一直都有一个共同点已经揭示了真相,你没有注意到吗?”
刘律今懵了,他不觉得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,而毕国锋却注意到的细节。但依旧忍不住好奇地问道:“是什么?”
“杀害周惜、孙绮丽还有刘如虹的那三个凶手,或者说那一个凶手,都可能不是男人。”毕国锋解释道,“你发现没有,周惜的身上没有发生性关系的痕迹,却在脖子上留下了吻痕,这意味着什么?那不是因为凶手没有来得及和被害人发生关系,也不是因为凶手性功能障碍,而是他根本没有与之发生性关系的能力!因为凶手和被害人一样是一个女人!”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!”刘律今觉得毕国锋这个观点简直匪夷所思。
“还记得孙绮丽吗?她死之前曾经长时间陷入昏迷,是因为面部受到高热液体灼伤后导致的休克。凶手在这其间也有足够的世界去侵犯她。”
“疯了……你简直疯了!”刘律今急吼吼地说道,“你这是有意将杀害这两个被害人的凶手当做一个人来看待。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,杀害刘如虹的凶手和杀死周惜还有孙绮丽的凶手是同一人了?”
“是的,我就是要这样说。何贵说这个所谓的‘马导’诱骗他和刘如虹发生关系,而她自己选择在旁边观看。这是为什么?一个导演会拒绝和一个女演员发生性关系吗?还是说她压根就没有能力和她发生性关系?你想想看,岑敏她妈是什么人,她妈是一个双性恋。我相信,我有理由相信岑敏她有可能也会是……”
听了这番话,刘律今僵尸般的脸更加铁青。他发现毕国锋已经完全走火入魔,在自我的幻想中越走越远。岑敏也好,马敏也罢。她已经成为毕国锋心中假定的敌人,无论毕国锋提出的论点到底有多荒谬,他自己这时都已经被一叶障目,无法看清事情的本质了。
“你告诉我,你准备怎么做?”
“我已经说了,我要去到那家咖啡厅,调查12月23号的监控录像,然后……”
“然后怎么样?就算监控录像里就算岑敏和何贵,你能依靠这个逮捕她,并定她的罪吗?”刘律今实在难以理解毕国锋现在心里想的东西。
毕国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,静静地点着,接着猛吸了两口。刘律今见状,也拿出了香烟过起了烟瘾。片刻之后,毕国锋吐出一大口烟,然后将烟蒂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:“按程序来说,我接下来应该先去调查并核实岑敏的不在场证明。但事到如今,我已经等不及了……”
“等不及什么?”刘律今困惑地望了一眼毕国锋。
只见毕国锋诡秘地一笑,接着忽然迈开步子跑了起来。身后的刘律今一愣,赶紧丢下香烟追了上去。怎奈何他年老体弱,仅仅几个瞬息就被抛在了身后。待他好不容易来到楼下停车的地方,却只看见停在那里的桑塔纳已经开走。
刘律今一摸口袋,发现那张写着岑敏家庭住址、手机号码的便笺是在毕国锋的手里,他一拍大腿懊恼地想:这下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