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永昼或夜 (第3/3页)
,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,孤寂与难过便也在所难免。
然而道心终将在这种痛苦中得以宁静。
在这以后,白皇帝开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。
不是杀死顾濯。
这当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,但却不是他想做的事情。
与余笙无关,更不是惺惺相惜之类的无聊理由,而是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。
那件事具体落在纸面上,是以大秦最高规格去往白帝山的队伍,是在太监首领亲自监察下修筑的崭新阵法,是还在不远后的将来的那场祭祀。
然而就在所有人包括皇后都以为他正在操心此事的时候,他其实已经离开神都。
天下地上,无人知晓。
就像观主曾经说过的那样,白皇帝在这数十年间不曾离开过一次神都,把自己坐成一尊圣像。
过去的他不愿离开,是因为没必要给予观主这样的人试探机会,不代表他做不到。
如今旧识死尽,新人未至,白皇帝自然拥有着人世间最大的自由。
离开神都后,他去了望京。
根据记载,自迁都后白皇帝再也没有踏上过望京的土地,甚至没有再看过这座旧都城。
这些都是真的。
故而当白皇帝与望京重逢时,很难没有感慨。
夏日未至,春雨依旧绵延。
他戴着斗笠,递出提前准备好的路引,在守城士兵的询问中,给出回家两个字作为答案,步入这座旧都城。
望京与白皇帝记忆中几乎没有区别。
——这座都城早已在多年以前便已死去,就连苍老也都有心无力。
白皇帝走在街上,依循着旧日里的记忆,去到长洲书院。
百年间的诸多变故,让这座他记忆中的繁华学府变得无比落寞,门庭极冷。
他还记得,当年自己曾经在这座学府旁听过好些天,以见不得光的方式。
走在潇潇暮雨中,与年轻稚嫩的面孔擦肩而过,听着那些关于夏祭即将到来的紧张讨论声,白皇帝去到那座小青山前。
雨水洗后,生长在小山上的竹叶更为养眼,是苍翠欲滴。
白皇帝拾阶而上,最终站在一幢二层木楼前。
这幢木楼没有人居住,门窗都已经被贴上封条,甚至加以阵法禁制。
这是顾濯在长洲书院三年间的住处。
白皇帝站在门前,任由雨水不断滴落,扰乱视线。
“你来到望京,不只是为了通圣丹。”
他神情漠然说道:“还是因为我不可能把目光放在这里。”
言语间,白皇帝推开那扇门,步入其中。
楼内的装潢如旧,曾经有过的那些变化,都已经被复原。
白皇帝没有在乎那些,径直登上二楼,站在书架前。
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书籍,看着书脊上的那些文字,识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过去的画面。
一位少年坐在桌案前,借着昏黄的灯火,随意翻阅着这百年间发生的事情。
在这个过程中,那年轻人有过轻笑出声的时候,便也有过沉默不语的时刻,但更多还是平静。
白皇帝静静看着。
在某些时刻,他以神通所追溯出来的过往画面莫名模糊不清,根本无法辨认。
于是他再次确定自己有来到这里的必要。
是的,白皇帝来到望京为的不仅是久违地回家,更是想要亲眼看看顾濯最初留在人世间的那些痕迹。
——在司主死去的翌日清晨,沧州城中发生的一切变故,都已悉数呈现在他的眼前。
那其中有太多值得思考的地方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白皇帝才是离开这幢木楼。
夜雨未歇,他想着顾濯留下的传闻,去到某座大殿前方。
在传闻当中,长洲书院那位副院长的恶行,就是在这里被顾濯以道法公之于众。
人世间当然存在那样的道法。
以顾濯的真实身份,即便未入洞真依旧可以施展出来,这不是一件值得困惑的事情。
然而当白皇帝站在殿前,试图以大神通复现过去,结果却是一无所得。
“都是自然事。”
隔着斗笠,白皇帝看着雨中的道殿,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他收回目光,低头望向水洼里的那个倒影,自言自语说道:“如果是意志,未免太牵强,你们到底是如何建立起的联系,而我又该如何斩断这一切?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