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百十一)相送 (第3/3页)
一抔黄土,垒砌一个半圆形的土堆,周围无依无靠,任凭风吹日夜雨打萍。梁山伯死时才十九岁,未娶家室,这墓碑上便只写了“梁山伯之墓”简简单单几个字,连个阳上人都没有。
山风凄凄苦雨清,遥想当日在红罗书院,三人把酒言欢,秉烛夜谈,是多么畅怀。而今,惊才绝艳,名动鄞州的少年却只剩一具白骨,默默长眠于地下。
前后不过三月。
马文才与祝英台身着大红吉服,于坟前双双跪倒。
与马文才的满面悲戚不同,阿沫表情甚是平淡。
“文哥哥,当着梁公子的面,我想问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既不爱我,为何又要娶我?”
马文才脸色一凛,“英台你说什么?”
“这里就只有你我,文哥哥何必自欺欺人?英台早已晓得,你心中所爱之人乃是梁公子,却不是我。”
马文才的脸猛然抽搐,嘶声道: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我不过是倾慕梁兄的才情,与他结为知己,又岂是你想的那般龌蹉不堪!”
阿沫满不在乎,嫣然道:“不过是个断袖,有什么龌蹉不堪了,干嘛那样说自己?”
马文才似十分愠怒,勃然道:“无稽之谈!我爹爹乃堂堂杭州太守,我纵不算家世显赫,也是清清白白的出身,又怎么会是那种污秽小人!”
阿沫噗嗤一笑,“这断不断袖的和家境又有何干?你爱梁公子,同样也是清清白白的心无杂念,又何来污秽?”
马文才似不可置信,怔怔道:“你,这么想?”
“为什么不能这么想?断袖不偷也不抢,不过是追求心中所爱罢了,又何苦被视为洪水猛兽,到处遭人嫌鄙?”
马文才眸中隐含泪光,激动道:“英台,我真未想到,你……你竟能这么想!”
阿沫点点头,十分真诚道:“不瞒文哥哥说,断袖我并非没有见过,文哥哥这断袖断得如此顾全大局,且不与人添麻烦,委实十分难得。”
马文才自嘲地笑了笑,叹了一声道:“我本不晓得自己原来是这样,我以为与英台你自小青梅竹马,等成了亲,便与你成一对恩爱夫妻,此生纵无荡气回肠,但也好在温暖美满。不曾想,竟在红罗的最后几日,遇到了梁兄。”
阿沫讪讪劝道:“这个,缘分啊。”
马文才道:“我自遇到梁兄后,这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……什么是真正的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……英台,我,我……唉,我竟然爱上了一个男子!”
马文才跪在梁山伯的坟前,伸指抚摸着碑上刻的名字,颤声道:“梁兄的名字,我回来后,独自写过不下千遍,没想到现在却是在他的碑上又得重见。”
阿沫叹道:“只是你心中既爱慕梁公子,为何却又来娶我?你可知,我父亲便是贪慕虚荣,想让我嫁给你这个太守之子,这才拒了梁公子的提亲,令他染疾身亡。”
“是我的错,是我……是我害得梁兄身故。”马文才抬起头来,已是泪眼婆娑。